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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十字鎮 - 在西部荒野中尋找真實自我



約翰·威廉斯的小說產量很少,題材卻遍及多樣,中國讀者最熟悉,也是他現在最著名的是幾十年後被重新掘出,成為“新經典”的學院題材小 說《斯通納》
,此外他還有歷史小說《奧古斯都》和西部小說《屠夫十字鎮》等作品。斯通納本人是拒絕“西部小說”這個名號的,雖然印上這種標籤可以創造更多讀者翻開它的機會。在他看來,《屠夫十字鎮》不是充滿著血與骨、風與沙、英雄與冒險的西部傳奇,急速推進的情節夾雜西部孤膽英雄的美名,而只是一個溫柔的、馴良的、喜歡思考的東部年輕人在西部的成長故事。
粗看這部《屠夫十字鎮》的框架,似乎和前陣子出版的《荒野獵人》有相似的地方,主人公都是探入廣袤且危機四伏的西部,捕獵毛皮換錢為生,它們都是“反英雄”的西部小說,主人公並不能戰勝一切,還屢屢遭受不小的挫折。《荒野獵人》寫得十分野性,思考美國殖民者和印第安原住民的根本矛盾,而在《屠夫十字鎮》這本書裡,就成為一個溫柔敦厚年輕人的自我教育和自我成長,在野蠻的屠戮中爆發出人性非理性的瘋狂。
這部小說的故事並不復雜,情節基本上是單線前進。它講述了來自東部波士頓的哈佛大學肄業生威爾·安德魯斯,受到愛默生和梭羅等人自然觀念的影響,渴望在西部尋找理想的生活,探尋自我的真實:“那是一種感覺,一種不得不說的衝動。但不管說什麼,他知道那不過是他苦苦追尋的狂野的代名詞。那是自由、美好、希望和活力,他覺得那 ​​些就潛藏在生活中一切熟悉的事物下面,而日常生活是壓抑的、醜陋的、絕望的、懶散的。他尋找的是他生活的世界的源頭和守護者。這個世界似乎一直在恐懼中遠離自己的源頭而不是將自己的源頭找出來。”
他來到屠夫十字鎮,受僱於皮毛商人麥克唐納,和獵人米勒、剝皮人施奈德、雜役查理·霍格一行四人進入科羅拉多山區捕獵美洲野牛,但是在真正踏上這條道路之後,現實漸漸露出了它殘酷無情的面目。安德魯斯發現現實在慢慢扭轉,思考的空間漸趨狹隘,所面對的只有硬邦邦的生存危機。他們在疲累的征程中經歷了冬天的暴風雪、食物的匱乏、生命的奄奄一息,相比之下,殺戮野牛竟顯得頗為容易,也是壓抑許久的狂熱釋放。他們終於獵捕足夠的野牛毛皮,在返回途中卻丟掉了施奈德的性命,野牛皮被水沖走,前功盡棄。當他們回到屠夫十字鎮,情況已經悄然改變,一切都不可避免墜入虛無。麥克唐納已經破產,野牛毛皮生意已經崩潰,費勁生命帶回來的毛皮變得一文不值,查理·霍格在虛無的巨大打擊下發了瘋,在火中自焚。

安德魯斯面對的並不是人與自然和諧安定的純天然,更談不上梭羅和愛默生在書齋中敘述的人與自然相融之境,而是現實且血淋淋的生存危機,這無疑是更加嚴苛的成長訓練,面對未知的、殘酷的、多變的現實,安德魯斯需要在內心樹立穩固的價值觀,抵禦虛無的侵襲,最終洗脫幼稚,獲得成長。

威廉斯寫的不是西部傳奇,但不可否認這部小說的情節很粗糲、很有電影感,威廉斯將類型小說的皮套打磨得相當完美,將四人組跋涉在荒野之中的痛苦和絕望詳盡細緻地寫出來。《屠夫十字鎮》本質上不是西部小說,而是成長小說。在簡體中文版封面上,這個怪怪的名字被設計者別出心裁地設計為縱向兩列,如果按照一般人的閱讀習慣,第一眼掃過去會讀成“十字鎮屠夫”,我想這不是偶然,而是設計者的巧思。“十字”讓人聯想到宗 ​​教和救贖,就和書中喜歡閱讀《聖經》的查理·霍格,是漫長西部征服過程中的心靈慰藉。但是,冷冷的“屠夫”抹出了漫天的血色,查理·霍格也沒能在宗教中找到安慰。

威廉斯的小說,就我讀過的《斯通納》和《屠夫十字鎮》來看,是對讀者很善意的作者,他的小說不僅矚目於多樣的題材,更像不同題材包裹下的成長寓言。威廉斯會給讀者詳細寫出主角的心路歷程,為 ​​讀者寫出他內心所思考最深的東西。他的小說是思考性的,循著情節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緩慢延伸,看似支吾吞吐,實際雋永深刻。

所有的主角,都是內在不斷成長的純白色人物,他們如一張白紙,任由現實慢慢浸透,也在對現實的接觸中發現頓悟的另一個自己,就像斯通納在臨死之前明白自己一生最值得堅持的東西,安德魯斯在面對同伴被虛無殺戮後,在妓女弗朗辛身體上重尋生命的活力,他似乎有所領會,不過並不清楚,但他充滿自信,知道自己已經開始變得成熟。走向荒野時,“除了大概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將走向哪裡,但他明白稍後他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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