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願你曾被這世界溫柔相待 - 三毛住在我心臟的哪個部分?
我的心臟有我的拳頭那麼大,主要由4個心腔和4組瓣膜組成。不幸的是,他們統統被一些傢伙霸占了。佔領左心房的是一些雷打不動的人,傑克倫敦,王爾德,茨威格,他們攻勢很猛
,我想他們可能永遠都賴在那裡不走。而左心室住的是兩個黑暗的男人――芥川龍之介和愛倫坡,兩個類變態終於有機會一起討論各自作品中的歌特元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徘徊在右心房的往往是些過客,JK羅琳,保羅.科埃略,錢伯斯,他們積極、熱血、有乾勁,因為他們期望有一天能夠前往左心房定居。至於右心室,雖然是貴客,卻常常被冷落,因為像賽珍珠、黒塞、加繆這些人,頻繁出現會讓我很累的。
這些人就像強盜一樣,霸占、俘虜、擒獲,不管你用哪個詞的描述,這個心臟已經不屬於我了。但是,我隱約的記得,以前她是屬於一個中國女人的。她美麗,浪漫,智慧,堅強……去翻翻詞典,在一些人眼裡,她幾乎涵蓋了所有和美好有關的詞彙,最後,連她的謝幕都那樣無與倫比。她的名字叫作三毛。
我應該像賽珍珠感謝狄更斯那樣去感謝三毛的。狄更斯給賽珍珠的童年以力量和快樂,而三毛給我的東西可能不僅限於童年。
話說第一次接觸到三毛的作品,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幾年以前還是一世紀以前我不記得了——那時候廣播裡放了一段有意思的東西,講的是一個中國女人給她的外國丈夫做菜,並且騙丈夫說她做的那個(其實是粉絲)的東西叫作“雨”。我當時的感覺是,寫這個東西的主婦太好玩了。而我楞楞地還真以為這是個做菜的節目,聽的津津有味。直到某年某月看到了《沙漠中的飯店》那篇實實在在的文章,我才恍然大悟,這原來是三毛的作品啊——這是後話了。
而首次正式閱讀的還是那部《雨季不再來》。這是三毛早期的作品,用她自己的話來講,這是她年幼時的作品,是相當“不成熟”的作品,不過,幸好,我也不成熟。於是,兩個都不成熟的小姑娘,一個書裡,一個書外,成了排解孤獨的伙伴——至少對書外的那個來講,是這樣。然而,到現在我都能清楚的記得《雨季不再來》裡面的Echo是一個多麼感性、蒼弱、孤鬱甚至有些神經質的孩子,她敏感,脆弱,她心中有他的安東尼。不過好在,“雨季總會過去”,也因為如此,我們的三毛從來都不是一個怨婦。
使我真正愛上了三毛的是那部《撒哈拉的故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看過這本書的人都會愛上了三毛,愛上了沙漠。但是,就像三毛在序裡所講的,很多讀者對於“《撒哈拉的故事》裡的每一篇,每一個細節,每一件小事,甚而每一句話,都好似背通過了似的熟悉。”我想這太正常不過了,因為那些小事、細節就是那麼吸引人。《天梯》中的荒唐搞笑的駕照考題;《死果》裡面恐怖致命的詛咒;還有三毛那種把陋室住成宮殿的本事……“生命的過程,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嚐嚐是什麼滋味,才不枉來走這麼一遭啊!”我真的不信這些東西會從感受過的人的大腦中溜走。
至於菏西,他和三毛“是荷葉上的兩顆淚珠”……其他的,我已經無話可說。
然而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情,這件事情也是後來我要感謝三毛的那件事情。那就是,對於三毛來說,好像只要身邊有書可讀,那她的靈魂就不會寂寞,無論是在台灣,在撒哈拉,在南美,還是在菏西不在的時候……也就是因為帶著這個疑問去讀,慢慢體會她,感受她,漸漸地,終於,我也變成一個酷愛讀書的人。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開始讀《鼠疫》,讀《羅生門》,試著去感受法國的人性和俄羅斯的深刻。我真的感謝這種變化,因為,從此,那個曾經讀《雨季不再來》的蒼弱女孩也開始不知不覺地豐盈起來。後來的一天,我也終於發現,愛上書籍的靈魂不會孤獨。
而現在的我,儘管已經不再去讀三毛的作品,卻好像《小王子》裡面那隻被馴養的狐狸——擁有了麥子的顏色。因為,三毛,這個萬水千山走遍、數盡夢里花落的女人已經在心臟的某個地方住下了——她住的地方不是心室,不是心房,而是整個血管裡,看不見、摸不到、卻流滿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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